一碗“乌饭”一台戏

一碗“乌饭”一台戏
俞祚兴

原孔镇乡境内的红旗河与云合支河交汇处的东北岸边，有个紧邻周王村的村庄叫陈郭村。说起这陈郭村，每年农历四月初八都热闹非凡，四方乡邻纷纷来此赶集走亲戚，家家都要烧“乌饭”，全村举行隆重的“乌饭会”。这期间，连续三天（农历四月初七、初八、初九）“出菩萨”、“唱大戏”，附近乡邻和亲戚朋友都来此“赶会场”。陈郭村户户打酒添菜、家家杀鸡买肉，拉开八仙桌，热情招待亲朋好友。


本着好奇与追寻这热闹背后的民风习俗文化之源，5月27日，溧水区作家协会、新联会会员一行人走进了陈郭村。楚歌、希夷、雨星、梅六真、宋新鸿等人刚到陈郭村村口，就受到村民的热情接待，82岁的陈兴和等五六人早早地在神堂门口等候，一番寒暄即进入了观看、采访与交流。

说起陈郭村的乌饭会，还有特有的来历呢。相传，明洪武年间，朱元璋下令在江南建造360座祠山大帝庙，各庙轮流祭祀，以求江南风调雨顺，五谷丰登，民富安康，避免灾难。
“出菩萨”这一民俗怎么来的呢？庙会头首陈兴和等人侃侃而谈，娓娓道来。传说有一年发洪水，陈郭村的农田和村庄全被淹没了，在高处人们发现洪水中有一件木制的菩萨飘浮在村前，大风急浪并没有将其卷跑吹走。村民们将其捞起，焚香供奉，随即洪水慢慢退去、天空放晴，原来是经道仙来此点化。打那以后，陈郭村的村民们便开始供奉“祠山大帝”的神灵，自发组织自娱自乐的独特民俗文化活动，选择菩萨的生日（农历四月初八乌饭节）的前后3天，举行“出菩萨”、唱大戏的祭祀活动，传承至今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。村民们过年可以不回家，但是出菩萨、唱戏是必须回家的。
祠山大帝神堂就在村前，门口高悬的旗杆上写着：“勅封祠山大帝古会今拥逢年四八万众欢乐”。旗杆下有块古石碑，上面镂刻着“大清康熙二十七年季春吉日造” 依稀可辨的字样。石碑旁的八仙桌上供奉着四月初八最应季的食物——乌饭，乌饭上插着红花，还有粽子，苹果……据说，陈郭村的菩萨很灵验，祠庙里有求签的，非常准，香炉前跪着虔诚的村民。
随着三声惊心动魄，声震如天的铳响，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离开祭祀处“出菩萨”。一时观者云集，场面十分壮观。“出菩萨”祭祀仪式的队伍主要有三部分组成。最前面的是举着“祠山”、“大帝”、“肃静”、“回避”仪仗牌的队伍，还有穿绿、黄衣服的锣鼓手鸣锣开道；跟着面带傩具、手持神器、背插战旗的10个小菩萨（北方、东方、南方、西方、中方、先锋、土地、司务、判官、元帅），唯独元帅背上是不插旗的；走在最后的是由四个人撑着的祠山大帝，大菩萨由红脸长髯的傩面和巨大的神冠组成，神冠宽约1米多、高近2米，神冠上面镶嵌有古代三国、隋唐、宋朝不同时期的108将，有刘、关、张，有杨林与十三太保，还有杨宗保、有穆桂英、有樊梨花……
菩萨自重156斤，加上一路上披挂的红绿绸缎，据说接近180斤，由被选中的插手顶着，每天下午行走四五个小时（有时还不止），一顶就是三天。据自述，三天顶下来并不累，有脸谱挡着看不到路，都是闭着眼走路，顶的时候发生的事他也搞不清，看他也确实不像疲惫不堪的样子。顶菩萨的人选不是谁人就可以顶的，要经过程序而定。这“乌饭会”由头首14人，插手11人，跳小菩萨的10人来负责组织这庙会的开展。
清明节这天晚上，插手11人（来自11个家庭）集中在一起，在头首的组织下进行抓阄产生顶菩萨的插手，据说插手的选定是菩萨的意思。被菩萨选中的插手从这天起就要开始净身，净身期间戒荤、戒酒、戒色，需独居在祠山大帝神庙里，每天进香，一直到菩萨出完（也即到四月初九晚上）为止。
四月初七开始出菩萨。出菩萨的过程比较简单，一位插手顶着菩萨，其余10位插手帮助撑着红脸长髯的傩面与巨大的神冠，会同浩大的仪仗队威武出神堂，先去戏台祭拜，然后在村上绕行。村民则在自家院落筑台上香，为菩萨敬上贡品，披上红、绿缎面，向菩萨祈求保佑，寻求解惑之道。一路上锣鼓喧天、人潮涌动、鞭炮齐鸣，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。行走的路线是由菩萨指引的，菩萨到某户人家突然向后倒下去不走了，这就说明这家人家将有事情发生，菩萨是要提醒他家注意什么事情，或是家里风水不好，位置不对，或是有什么灾病发生……
出菩萨”第三天的下午，就到了祭祀仪式的高潮，“菩萨踩水”。这可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，这一招就定出当年涨潮水位的高低。村里的民众和临近的村民连绵数百米，围观的群众达数千人。他们簇拥着“出菩萨”的队伍，走上村西边的河堤，在一阵阵锣鼓和鞭炮声中祭祀完河神后，大菩萨便会从陡峭的河堤上缓缓走下去。忽然，大菩萨停下了脚步，原来停留之处就是预测的年内河中“潮水”的水位；预测完第一个位置后，大菩萨向上退去，走了几步又停留了下来，还顿了几顿，这次停留的位置即为预测的年内“洪水”最高水位。随后有人用竹杆插上做好标记。据说每年的菩萨预测的水位高低都得到了验证，不得不让人相信“祠山大帝”的灵验。
听着头首陈兴和与村民的讲述，大家听得入了神。随即就到“踩水处”看了菩萨今年踩水时打下的水位庄子，更期待今年潮水、山洪水位高低的验证。接着还看了陈氏宗谱，了解了陈氏家族的渊源历史。更可喜的是从家谱中证实了陈郭村的“郭”字，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期乃至前些年，一直写着陈“谷”村，至今在村中电线杆上、墙上仍能看到“陈谷村”的字样，村名得以更正了。
这陈郭村的“乌饭会”，这家家户户的一碗清香乌饭，这隆重的出菩萨、唱大戏的背后有其深厚的地方文化背景，值得我们去研究。我们真是不虚此行。